上海证券交易所一纸问询函,将新疆火炬燃气股份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"新疆火炬")推至资本市场聚光灯下。这家燃气行业上市公司在控股股东变更仅两个月后,便以12.5亿元高价收购间接控股股东旗下资产,标的资产评估溢价率高达203.20%。这宗看似寻常的关联交易,实则暗藏多重监管疑点与资本运作隐忧,其背后折射出的估值迷雾、利益输送风险与公司治理缺陷,值得市场高度警惕。
估值魔术:收益法何以催生203%溢价率?
评估报告显示,标的公司玉山利泰采用收益法评估值为12.95亿元,较账面值溢价203%,而资产基础法估值仅4.37亿元,两种方法差异达196%。这种估值鸿沟在资本市场实属罕见,暴露两大核心问题:
首先,参数设置存在主观操纵空间。收益法高度依赖未来收入增长率、折现率等参数选择。以标的公司2024年净利润955万元、承诺2025年净利润1000万元计算,若实现12.95亿估值,需隐含约130倍PE(市盈率)。而燃气行业可比上市公司平均PE仅为15-20倍,华润燃气、新奥能源等龙头企业动态PE均未超过25倍。即便考虑中小型燃气企业溢价,标的公司估值已严重偏离行业中枢。
其次,表外风险吞噬估值基础。标的公司对外担保余额达1.6亿元,是其净资产的3.6倍。按照《企业会计准则第13号——或有事项》,此类大额对外担保需计提预计负债。但评估报告未披露是否考虑或有负债对现金流的负面影响,这使得收益法预测的现金流可靠性存疑。
利益输送链:新控股股东的"掏空"路径
江西中久作为2025年3月新晋间接控股股东,在取得控制权后迅速启动高溢价资产注入,其资本运作路径呈现典型利益输送特征:
第一,资产腾挪形成闭环套利。江西中久2023年7月以443.62%溢价向上市公司出售江西国能燃气60%股权,时隔20个月又以203%溢价注入玉山利泰。两笔交易累计套现超20亿元,而标的资产均系中久集团此前低价收购的地方燃气公司。这种"低价并购-高溢价证券化"的资本游戏,本质是将上市平台异化为大股东套现工具。
第二,资金往来暗藏占款风险。标的公司账面存在对江西中久的1822万元应收款项,该款项约定在支付第二期股权款前偿还。这种"先付款后还款"的安排,实则为大股东提供无息资金占用通道。参照《上市公司监管指引第8号——资金往来》规定,大股东在交易前后12个月内与上市公司发生资金往来均需严格披露,但公司公告对此轻描淡写,涉嫌信披违规。
第三,业绩承诺沦为数字游戏。标的公司承诺2025-2027年扣非净利润分别不低于1000万、1100万、1200万。但2024年实际净利润已达955万元,承诺增长率仅4.7%,显著低于燃气行业8-10%的常态增速。这种"低门槛"承诺实则为大股东设置业绩安全垫,即便标的公司经营停滞也能勉强达标,严重削弱承诺约束效力。
监管套利:连续收购背后的规则规避
新疆火炬在两年内连续高溢价收购大股东资产,其交易设计存在明显的规则规避意图:
在交易结构上,化整为零规避重组审核。根据《上市公司重大资产重组管理办法》,12个月内累计交易金额超过净资产50%即构成重大资产重组。新疆火炬2023年收购江西国能耗资8.7亿元,占当时净资产比例49.8%;本次交易12.5亿元占当前净资产约53%,但通过分拆交易时点,巧妙规避重大资产重组审查,使两笔合计21.2亿元的关联交易逃脱监管问询。
在支付方式上,现金收购削弱制衡机制。两笔交易均采用现金支付,避免触发股份发行审核。这种方式不仅直接消耗上市公司流动资金(截至2025Q1货币资金仅3.2亿元),更规避了中小股东在定向增发中的表决权制衡。据统计,A股市场关联交易现金支付比例约为35%,而新疆火炬连续采用全现金收购,异常性显著。
在资产质量上,埋藏商誉减值隐患。两次收购合计形成约18亿元商誉,占公司总资产比例将超40%。但标的资产玉山利泰的ROE(净资产收益率)仅为7.3%,远低于燃气行业12%的平均水平。若承诺业绩未能兑现,巨额商誉减值将直接吞噬净利润,2018-2020年A股商誉减值潮殷鉴不远。
在这个资本运作日益复杂的市场环境中,新疆火炬事件绝非孤例。当控股股东将上市公司视为提款机,当资产评估沦为数字游戏,当监管规则被技术性规避,最终受损的不仅是中小股东权益,更是资本市场资源配置功能的根基。